往后数日,姜海晏便在此疗养伤势,等伤势几近痊愈,已到了七日之后。
当下抛开险马岭上的土匪有多厉害不管,姜海晏自是要报血海深仇的,便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想法,一路纵马北上,抵达险马岭周边。
又是天色欲晚时候,姜海晏不及观察险马岭及周边地形,便得先行寻一个住宿之所,待次日再做打算。
遥遥环望,只见西侧一座小山头上,坐落着一处破败的庙宇。
姜海晏纵马走进院子里,竟瞧见院子里早有六七匹马。
他将缰绳绑在殿外的柱子上,走向门窗破败但总体尚好的大雄宝殿。
才一推门,屋里顿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,联想起院落中的马匹,疑心殿内有人埋伏,于是大门推开的同时,姜海晏已将剑抽出。
殿内确实有人,却并非伏兵。
姜海晏定睛一看,只见当面的是一堆圆柱形的物件,约有半个人高;在那些物件之后,站着有十来个人,个个都是三十多岁的年纪,或手握扁担,或手握木棍,略带几分警惕注视着来者,同样疑心来者不怀好意。
姜海晏立在门口,与他们对视良久才问道:“你们是什么人?”
那些人无一人回应,只有一个似是带头的,反问道:“你又是什么人?”
姜海晏道:“借宿的人。”
那人质疑道:“既然是借宿,为什么要拔剑?”
“听到殿内有声响,以为歹人聚集在此,防身用的。”
那人似乎绕过姜海晏,朝他身后望了望,见他身后着实无人,又问道:“就你一个人么?”
“一个人。”
那人松了口气,向众人道:“没事啦,没事啦。”
姜海晏又问道:“你还没告诉我,你们是什么人?”
那人招呼着同伴放下手里的武器,道:“我们是行商,方才路过此地,见天色已晚,所以寻到这处废刹,预备歇息一晚,待明早再赶路。只是听说,这一带有土匪出没,所以刚刚听到声响,便都起身警惕。”
姜海晏还剑入鞘,道:“就你们这几个,倘若真遇到土匪,只怕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。”
那人略觉尴尬,见姜海晏随身带剑,不好回应。
姜海晏看着那些圆柱形的物件,都是用竹篾编制起来的,周身并未留下打开的口子。
左右还有堆有竹篓,里边装满了物件。数量之多,只怕外头那些马匹是用来运货,而非骑乘的。
他随口问道:“你们这是运得什么货物?”
那人解释道:“这些是茶叶,还有这边的是丝绸……”
话未说完,忽听到旁边有人咳嗽,那人便不再讲话了。
姜海晏心知他们尚在警惕,倒不介意,只是问道:“眼下这兵荒马乱的,你们要运到何处去卖啊?”
那人道:“是去与蒙古人交易的。”
姜海晏“哦”了一声,不再询问,当即往旁边挑了块地,扫了灰尘,坐了下来。
时下虽已春日,但夜间气温尚冷,行商者已燃起火堆,十来个人围着火堆,一面烤着大饼,一面又小声嘀咕着什么,时不时还往姜海晏望上两眼。
姜海晏闻着腾腾香气,甚是口馋,便摸出一片金叶子,起身道:“我尚未吃饭,不知诸位肯否让我买两张饼、填一下肚子?”
那群人看向姜海晏手里的金叶子,有的吃惊,有的则是面无表情。
先前与姜海晏说话的那人笑道:“小兄弟太客气啦,只是你这金叶子太过贵重,我们现在也找不开,就不用啦。来,给你两张饼。”
姜海晏一手接过饼,仍道:“你们是生意人,怎么能做亏本的买卖?”
那人笑道:“生意人也喜爱交朋友。”
姜海晏微微一笑,只好收回金叶子,就地蹲了下来,问道:“不知道怎么称呼?”
那人道:“我叫张猛。”
姜海晏环顾其他人,只见其他众人并无多少热情。他当下咬了一口大饼,道:“这饼真香!多谢张猛大哥!”
张猛也不问姜海晏姓名,只是笑道:“不客气不客气。”
姜海晏却在心里寻思起来
——十来个人,又如何都是精壮的年轻男子?
兵荒马乱之际,防备意外,这倒也罢了。
——这些人自称商人,怎的有人看到金子,却无动于衷?
——这张猛口头上说喜爱交朋友,为何连我姓名都不问?
当下疑心大起,正要想法子试探一下,忽听到殿外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,听起来,只怕来的人不在少数。
接着,便是马儿长嘶。
只听一人喊道:“都在里面!”
随即便有人踢开大门,闯入大殿。
姜海晏一看,只见来者十分拥簇,足有三四十人,个个手拿兵刃,衣着打扮,却与顾盼带领的那一队人马相似,情知他们便是险马岭上的土匪了。
商人们一见土匪,迅速抄起之前放下的扁担或木棍,脸上的惧意,却若有若无。
领头的那名土匪扛着一口大砍刀,嚷嚷道:“诸位偷偷摸摸地经过此地,要给蒙古鞑子送东西,却不孝敬一下我们大老爷,是不是有点不厚道了啊?”
张猛咽了口唾沫,道:“你……你们要做什么?”
土匪领头道:“老规矩,人可以走,东西都要留下。”
张猛断然道:“不行!这些东西可是我们的身家,哪能全都给你们……”
张猛拒收金叶子,姜海晏便知他并非一个爱财如命之人,眼下局势优劣可见,他却似拼了不要性命,也不许土匪们带走货物,自然大有端倪。
却不待姜海晏细想,那土匪领头已破口大骂:“你们这帮吃里爬外的狗东西,爷爷留你们一条狗命,已经算对得住你们啦,你们还想得寸进尺?弟兄们,既然他们敬酒不吃吃罚酒,那就都杀了吧!”
后边的一群土匪举着刀器,大声吆喝,气势一瞬间便起来了。
姜海晏有心试探这群商人,当即向土匪道:“诸位大爷,我只是个过路人,与他们并不是一路的,身上也没得什么财物,请诸位大爷放过我一马!”
姜海晏在安陆一闹,衣服已是破烂不堪,确实不像富人。
那土匪正要说话,张猛却指着姜海晏大叫道:“这人身上带有很多金叶子!”
姜海晏:“……”
张猛看向姜海晏,似笑非笑地说道:“小兄弟,我方才赠饼给你吃,你不思回报,倒也就罢了,何必这么着急着、要与我们划清界限呢?”
那厢土匪领头虽不知谁真谁假,却已被他们二人戏弄得颇有怒气,大手一挥,道:“不必争辩,待我们细搜一下,便知道有没有金子啦!”
他扛着砍刀,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,朝姜海晏大步走来。
正要伸手去搜姜海晏的身,不防姜海晏忽然拔剑出鞘,剑影一闪而过,那土匪领头甚至尚未反应过来,已被姜海晏一剑封喉,瞪大着眼睛怔了半晌,才轰然倒地。